壓倒齊白石 郭篤民要遭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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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4月21日電（記者周文昭）2013年4月21日上午10時，“丹青怪隱：郭篤民書畫展”在京東大運河美術館開幕。此次展覽展出了郭篤民先生晚年的藝術精品110幅，另有朋友和學生的恭賀作品28幅。

郭篤民先生1930年至1936年畢業於通州男師，在校期間追隨趙明湖先生多年，後加入北平湖社，並在湖社月刊上多次發表作品，1939年考入北平國立藝專，受教於黃賓虹、傅心佘、王夢白、邱石明、汪慎生、徐燕蓀等畫家，後拜入王雪濤門下，為王雪濤首席大弟子。



【 1 】


　　大家底蘊 草根人生


　　郭篤民先生是我一聲崇敬的師長和書畫藝術家。雖然他生前名氣不大。他擅丹青，精書法，好詩詞，是他那一代文人的傑出代表。但是他很謙和，不媚俗，把這一切都看得雲淡風輕，自然隨意。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並活出了自我。我佩服他。


　　他性格耿介，特立獨行。雖遭“右派”之誣之痛。仍坦然瀟灑不失本色，我行我素，處之泰然。二十多年艱難困苦的“改造生活”，他說起來如昨日郊遊一般淡泊情懷，輕鬆自在，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記得七十年代末，他剛解禁回通州，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瘦瘦高高的個子。滿臉皺紋，但精神矍鑠。行為隨意，童心未眠，不拘小節，我們一起下鄉，記得是隨通縣文化館，幾位老師去審查展覽稿件。回來時已到晚上十點多鍾，他居住的少年宮已關上大門。隻見郭先生幾乎健步，三下兩下躍上門頂。翻過帶尖刺的鐵柵門，“蹭”的一跳已到了地上，揮手揚長而去。須知，當時郭老師已近七旬。如此孟浪，足可見其無忌無畏的心態。日後見麵聊起此事，他一臉無辜，道：“是看門的剛睡，你叫他開門一定會怨，由怨生恨得不償失。二是我自己當然知道四兩半斤。告訴你們我經常如此。從未失手受傷。”


　　我喜歡看郭老作畫，非常享受他作畫時的狀態和氛圍。他喜歡作畫時飲酒。畫到興頭上，隻見毛筆在紙上灑灑落落，輕快地跳躍。彩色的點畫如跳動的音符流蕩出美妙的樂曲，霎時間一幅清新典雅的蘭竹或梅花躍然紙上，再以他獨到高妙的草書隨意提上幾句他自作的詩句。書畫俱佳一氣嗬成，令人叫絕。那可真是一種高雅激情的享受。時下的畫家怕是永遠不會再有這樣的場景。因為他們多數不懂書法尤其草書。


　　有一個時期我常常會恨自己。當年那麼好的機緣為什麼沒有拜在郭老師門下學幾筆蘭竹。不為畫不為名隻為那位我崇敬的老人，為他的大雅若俗，為他的坦蕩情懷。可惜當年我俗務纏身，與他相聚的時間太短暫了。


　　在他仙逝的追悼會上，我曾撰下一聯今以此聯作為對郭老的思念。


　　坎坷存傲骨徹悟浮生托翰墨


　　皓首尚童心權將苦樂付丹青


　　薛夫彬?????


　　癸巳驚蟄???





【 2 】


歐陽中石先生為展覽題詞







【 3 】


?郭篤民作品


　　郭篤民生前的老師


　　最早的是趙明湖（趙夢珠）、周養庵、齊白石、徐石雪、汪慎生、溥心畬、王雪濤、秦仲文、劉陵蒼、黃賓虹、魏天林、黃均、吳鏡亭、壽石公等。


　　當時朋友有：任率英、顏伯龍、田世光、郭傳章、孫菊生、曹克家曹克黌兄弟、劉繼英、史樹青、黃華、歐陽中石等。





【 4 】


　　郭篤民作品


　　怎樣才能脫俗


　　遠是非，讓名利，處後下。筆墨情，猶在作品人品留予後人作笑談。人和名利糾纏在一起就壞了，畫畫是很單純的，要下決心，既不要名，也不要利，不能分心，實至名歸，實不至而名也就無處歸了，有實就有名，用不著急歸，書畫一個高雅事情，跟名利沒有關係該多好。一心想錢，人不脫俗，畫也不能脫俗。





【 5 】


　　郭篤民作品


　　活命真言


　　不找死，不等死，不嘬死，不怕死。人生在世有很多貪念，這也是你的，那也是你的，全占著，不可能。





【 6 】


　　郭篤民作品


　　放浪形駭


　　郭老師一生喜愛花，喜歡種花和養花，也喜歡漂亮姑娘，花如其人。一次在西郊賓館筆會，大堂經理是一個漂亮姑娘，去吃飯時候，當著好多人，郭老師就敢和大堂經理喝交杯酒開玩笑，很多人都不理解，那麼大歲數了，還敢跟年輕姑娘喝交杯酒，一般人看不慣，也理解不了。可郭老師從來不把這當一回事，我行我素，放浪形駭之外。他說蒲華在上海常年生活在妓女圈子裏，蘇東坡不是有櫻桃樊素口和楊柳小蠻腰呢！，無所謂，這能算什麼？





【 7 】


　　郭篤民作品


　　豁達開朗心


　　郭老師一九五八年被打成右派，被發到山東開山，當時叫學習班，好多藝術家都去山東黨家莊，詩人郭小川也去了山東團泊窪，還寫過一首著名的詩，郭老師說，我去學習班，不在家，當時是妻離子散，但是她們自己也都活過來了，也都結婚生子了，我一個子都沒有花也沒有管，她們都獨立了。（但是，當時右派子女，受到的白眼、欺辱和遇到的困難，又有誰知道呢？她們當時生活是多麼困難，吃了多少苦？）怨誰呢？





【 8 】


　　郭篤民作品


　　善於學習


　　郭老師一生都善於學習，老師說：到處留心皆學問，他畫畫，什麼都畫，特別善於水墨。有一次，我和老師一同坐車回盧溝橋，當時是下午，下車時老師問我一句，你都看見什麼了。我說，過梆子井時有一麵白牆，太陽照在樹上，樹葉反到牆上，就像一個手卷太漂亮了，郭老師沒有說話，他也看到了，後來老師給我講了，學畫的三種方法日影法、月影法、光影法等學習方法。鄭板橋就是看到他家窗上夜間月亮照竹子反映到窗紙上，反思畫竹子的，老師說，兩個人打架你都可以看成是學習，你一拳我一腳就是布勢。





【 9 】


　　郭篤民作品


　　送你四個字


　　郭老師一生非常坎坷，後半生沒有機會辦畫展，郭老師有一個心願，要辦一次黑畫展（水墨畫法），我跟了郭老師多年，也想為老師完成這一心願，所以借郭老師百年之際。為郭老師辦一次郭篤民誕辰百年紀念展。為了這件事，我托薛夫彬老師幾次聯係歐陽中石老師，因為歐陽中石老師太忙，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我和薛老師、許玉霞女士走進了歐陽老師的家門，歐陽老師很忙，但在百忙之間還是熱情的接待了我們。我們說明了來意，歐陽老師和我們一起回憶起郭老師坎坷的一生，怎麼受到衝擊，怎麼被打成右派，回憶了過去很多往事，一直聊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歐陽老師說，我送給你四個字“出神入化”，八十多歲的歐陽老師欣然提筆“出神入化”，還在旁邊加了一行字，郭篤民先生作畫之妙“出神入化”，我們還一起照了相，我懷著感恩的心情離開了歐陽老師的家裏，這是歐陽老師對我這次辦畫展最大的幫助。在我出門時，我邀請歐陽老師：“明年郭老師辦畫展時, 您過來嗎？”歐陽老師滿口答應：“應該去，應該去”。我的心裏熱乎乎的，祝歐陽老師身體健康，我非常感謝歐陽先生的支持，也感謝薛老師的幫助和許玉霞女士的大力支持。





【 10 】


　　郭篤民作品


　　跳牆出逃為了畫畫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郭老師從山東黨家莊遣返回了涿州他的老家，讓他看菜園子種菜，一個教書先生不能教書，去和大糞打交道種菜，人們可想而知，他一生喜歡畫畫，當時為封私資修，他教畫畫，讓人們知道了，就要挨批鬥，所以他隻有夜晚十二點以後跳牆出去教別人畫畫，早上五點鍾再跳牆回來。


　　這樣時間長了也不是個事。在涿州有一個老人非常欣賞郭老師的畫，經常叫郭老師去他家裏玩，他就是孟祥巨老師的父親孟繁林老爺子。從此郭老師就躲在了孟家教孟祥巨畫畫，這樣一躲就是十年，吃住在孟家，別人就再也不能批鬥他了，孟祥巨老師也就成了郭老師的大徒弟。他們每天談論畫理、畫法和畫畫，從六十年代末到八零年平反昭雪後，前後計十餘年。





【 11 】


　　郭篤民作品


　　四十年代榮寶齋收畫兩塊大洋一平尺。


　　郭老師當年在北平是一個很有名氣的畫家了，當時的北京晨報經常正版刊登老師的畫，當時紅極一時，榮寶齋書畫的價格是齊白石四塊大洋一平尺，王雪濤三塊大洋一平尺，郭篤民兩塊大洋一平尺，那時大洋非常值錢，榮寶齋當時要畫，把錢先拿來再畫畫，點題目另加錢。這是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事情。當時大蝦是兩元錢一斤，現在是幾百元一斤，郭老師結婚，當時一桌酒席是兩塊大洋，不算酒水。





【 12 】


　　郭篤民作品


　　派兄派弟


　　啟功先生和郭篤民歲數差不多，啟先生長郭老師2-3 歲，在解放前他們倆是在北平金北樓的畫會裏工作，都參加畫會的活動，啟功先生是徐燕孫之徒，郭老師也經常去徐燕孫門下行走，以徐燕孫為師，後拜周養庵為師，跟隨周養庵多年，周養庵也叫周肇祥，後郭老師又拜在了王雪濤門下為徒，啟功先生也跟過齊白石老師。58 年在文化部的中西畫之爭，郭篤民和他的老師一樣被打成了右派。人稱王雪濤的槍，聽說當時文化部牆上畫一個王雪濤，手拿一支槍，胳膊上寫著郭篤民。啟功當時是徐燕孫的槍，也打成右派，人稱文化部兩杆槍。


　　八十年代在北京西城區的一個筆會上，郭老師遇到啟功先生，把啟功叫啟大爺，啟功聽後拱拱手一笑說：“這叫什麼話，咱倆是派兄派弟，一對右派”。兩個老頭當時都七十多歲了，還開玩笑，逗悶子呢？因為有一句老話也是俗語，“張嘴叫大爺”，所以對大爺這句話比較敏感。





【 13 】


　　郭篤民作品


　　郭篤民與歐陽先生


　　歐陽先生和郭篤民先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在一九四八年至一九五八年郭老師在通縣女師當繪畫老師，歐陽先生剛大學畢業也分配到通州，他們是同事，那時郭篤民已經是名滿京城的畫家了，四十年代北平的報紙經常介紹郭先生的畫。當時好評如潮，歐陽先生和郭先生當時經常在一起研究中國的書畫藝術，見麵後總稱呼郭先生為大哥。對郭先生非常尊重，曾經說過：“郭大哥本事比我大，就是命不好”，後來歐陽先生調到首都師範大學任教，還邀請過郭老師去教課，郭老師為了能好好畫畫沒有去，說：“我教了一輩子畫畫了，晚年好好畫點畫吧，把畫提高提高，給後人留點東西”。我聽說有一次筆會，郭老師早上沒有吃東西，也沒喝酒，打不起精神來，到中午吃飯時不下樓，一張畫沒畫，所以中午吃飯不好意思下樓吃飯。歐陽老師問郭老師怎麼沒有來，服務員說明原因，歐陽老師叫服務員去跟郭老師說：“郭老師不下樓我不吃飯”，郭老師被服務員請下樓，坐在了歐陽先生身邊，歐陽老師破例陪郭老師喝了一小杯酒，還唱了一段京戲助興，歐陽老師吃過午飯就回去了，郭老師在那裏整整畫了三天，所以每當我從別人口裏聽說這件事情，都由心裏升起一種敬仰之情。歐陽老師，學生都祝您身體健康！郭老師也很感激您，每每說談起您，郭老師總是讚不絕口，說:“您是全才多麵手。特別是您打籃球的時候，賊不溜滑，你根本摸不著他（此北京俗語），這是原話“打得好”。





【 14 】


　　郭篤民作品


　　有愛才是一個好畫家


　　我是郭老師比較喜歡的一個不成器的關門徒弟，郭老師晚年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我幫助打理。有一天我去玩，郭老師跟我商量一件事情，說郭老師有一個學生的親戚的孩子上大學了，家裏當時比較困難，郭老師想幫助那位學生一把，他說每月我給你畫十張畫，你給這個女同學郵一百元去，我一聽非常高興，郭老師連著三個月，給我畫十張畫，後來那位同學找到了其它解決的辦法，解決了困難，此事才告一段落。當時我的工資二百多塊錢。





【 15 】


　　郭篤民作品


　　褲子當煙筒


　　郭老師被打成右派後，被發往山東濟南黨家莊學習，當時的右派很多人都去了山東，他們每天開山打石，特別是有火車來裝石頭，他們四個人一個車皮，六十噸石料，要裝上車，不管是白天黑夜，還是在冬天，或是淩晨兩三點鍾火車一來，隊裏隻要一聲哨子就得去裝火車，當時大冬天，天寒地凍，兩個小時就得裝一個火車皮石料，裝完後出很多汗，回到家進門，每個人第一件事都是喝半瓶二鍋頭暖暖身子，撩開床單每人床下都是一堆瓶子，褲子脫下來，出的汗由於天冷，能戳在桌子上當煙筒。





【 16 】


　　郭篤民作品


　　內聯升的鞋


　　郭老師說過這樣一件事，從他家裏給他郵來的內聯升的棉鞋，一隻鞋丟了，郭老師自己打袼褶，用麻繩納鞋底，放樣包邦做了一隻和內聯升一樣的鞋穿。對於一個男人，畫畫的教書人，有點難度，所以老師對我說，對於任何困難來臨時，頭腦都要冷靜，總有辦法去解決的，這也是我跟老師多年的最大收獲。





【 17 】


　　郭篤民作品


　　四喝


　　郭老師在晚年，一直住在盧溝橋大隊裏，每天早上都出去院子裏打掃衛生，早上出門之前喝三杯酒才去幹活，幹完活回來才喝茶、吃飯。在晚年他還有一個習慣喝粥，從來不吃幹的，專喝上麵的湯汁，他說營養都在湯裏，米粒從來不吃，所以自己開玩笑說，我每天四喝：喝酒、喝茶、喝湯、喝風。因為早上幹活喝西北風。





【 18 】


　　郭篤民作品


　　筆在紙上跳舞


　　郭老師作畫非常快，是別人無法想象的。他喝完酒，畫起畫來就像玩一樣，手舞足蹈，東一筆，西一筆，瞎抹一氣，三兩分鍾一張。他常說：畫畫，布勢要大氣，一氣嗬成，大膽落筆，然後去小心收拾。功夫在於平時的積累。他說取法乎上得其中，取法之中得其下，學畫畫也是一樣，不要見墳頭就哭，不問姥姥舅舅，畫畫要先學道，後學理。學畫畫有兩條道，一條是院校派，從下往上學，一步一曲，按部就班；一條是從上往下學，先學道，提高認識，提高文化修養，學文化知識，練習書法，多寫字臨帖，把功夫打紮實了，明白事理，然後去畫畫，取法乎上，起點要高，眼界要高，道理明白了，技法就好辦了，繪畫技巧掌握就更好辦了。他總拿吳昌碩打比喻，吳昌碩文筆好，文化底子厚，書法石鼓文寫的也好，加上任伯年的鼓勵，任伯年當時在海派已經非常有名了，兩個人是好友，任伯年鼓勵吳昌碩畫畫，吳昌碩一拿起筆來，畫出的畫就比任伯年高，所以，畫畫筆要靈動，筆在紙上要能跳起舞來，你的畫才能靈動起來。冥思苦想，搜腸刮肚，半天下不了一筆，還好得了，所以郭老師畫畫，那不叫畫畫，叫玩。筆上下翻飛，既要穩、準、狠，又要美、帥、快，怎麼畫都成，而且他什麼都能畫，你點題他就畫，心中積累的太多了。這都源於平時的觀察和積累。要畫好牡丹，他常年泡在牡丹園，從發芽開始觀察，一直到花謝了，每一個特點都牢記在心。一去就是好幾年。他不但花鳥畫的好，山水也非常好，就是不愛畫，他說：一張山水，三翻九染，太費事，還是花鳥畫痛快。我記得有一個郭老師的朋友，買郭老師的畫賣到日本，在日本賣的不錯，讓郭老師畫幾張山水，過了一段時間還要山水畫，說日本人喜歡，可郭老師說什麼也不畫了，說不痛快，沒有意思。還是花鳥來的快，暢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