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9日 星期日

宋人香事上的繁盛綺麗 品出極致香文化

宋人香事上的繁盛綺麗 品出極致香文化


   宋代的士大夫代表人物黃庭堅有一幀《製嬰香方帖》,現在珍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館”。這張便箋如今被視為書法藝術的傑作,當初卻是黃庭堅憑記憶為朋友錄寫的一個製香的配方。可見,那時,像他這樣的文人士大夫腦子裏都儲著些經典製香方子,這大概是最好的一條證據,顯示宋代上層社會對於品香一事熱衷到了奮勇上陣、親力親為的地步。
 
宋人香事上的繁盛綺麗 品出極致香文化
宋 李嵩繪《聽阮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宋代文化的特質可說是明淨素樸中蘊含著極度的高雅與精致。可惜的是,充分體現這一特質的文化成就中,隻有詩詞、瓷器、繪畫等得以留存至今,彼時高度發達的香事卻和當時的音樂、舞蹈一樣,隻能通過文獻記載意會。即使如此,即使僅僅窺見那時文人筆墨裏的殘影片闋,有宋一代在香事上的繁盛綺麗依然足以令後人驚異與羨慕。實在該有人來為大家仔細講一講宋人品香的高端故事。
    在那個時代的上層社會,香爐裏焚爇名香,是24小時不能間斷的一項常規設置,氤氳的香氛差不多就和當今某些公共場所或咖啡廳的環境音樂一樣,是人生展開的一個基本背景,仿佛沒了它,生活便不能正常流動。既然生活本身的內容多種多樣,那麼,相應的,也就該有韻調足以相襯的香品來搭配。於是乎,在兩宋時代,原料不同、工藝不同因而香型各異的合香製品花樣琳琅,或宜於熏衣,或宜於待客,或宜於戶外,或宜於夜晚的寢帳,乃至解酒的、安神的,大概也隻有宋人的靈敏鼻子能夠精確接受那種種香氣在微妙區別中傳遞出的、足以影響心靈的密碼。
    花香型合香
    因為熱愛內涵豐富的香型,所以宋人很少采取直接焚烤沉香片、檀香片的做法。不管焚香的作用多麼背景化,所用的香品也一定要經過精心調製,當時稱為“合香”。所以說,出現在宋人生活中的均為複合型香料製品,現代香水業愛唱的主調、前調、尾調之類概念,其實八九百年前的中國人早就熟悉。
宋人香事上的繁盛綺麗 品出極致香文化
南宋 馬遠繪《西園雅集圖》(局部,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當時,文人雅士熱衷編寫品香指導書籍“香譜”,其中有兩本宋人編製的香譜流傳下來,一為洪芻的《洪氏香譜》,一為陳敬的《陳氏香譜》。根據這兩冊重要文獻,再結合詩詞、筆記中的記載,我們得以對彼時的合香工藝約略有所了解。
    宋時的合香工藝中最常用的方法是,把多種香料經過加工處理,搗成碎粉,混在一起,用蜂蜜、白芨、薔薇露(天然玫瑰香水)等加以調和,然後封閉在容器內,埋入地下靜置一段時間。最終將香料取出,做成小餅、小丸乃至搗成粉末,即得到成品。黃庭堅憑記憶寫下的嬰香製方就是這種工藝的典型一例。
    不過,非常顯著的是,宋代是花香型香品的一個黃金時代。為了將花香結合入高檔香料,宋人發展出一種簡單而又迷人的特殊工藝“花蒸香”,其大致方法是:選一種樹脂類原料如沉香或檀香、棧香,切成小片或小塊,叫作“香骨”,將它們與香氣濃鬱的新鮮花朵一起密封到容器裏,放入蒸鍋中,在灶上小火緩蒸。這樣就讓沉、檀諸香染上各種不同的花氣,形成明確的、自成一格的複合香型。當時常用於蒸香的有荼蘼、瑞香、茉莉、素馨、梔子花、柚花、橙花、柑花、桂花、梅花等等,花種不同,形成的香氛自然也各異。這一獨特的合香方式,讓宋人的香爐中花香濃泛:“花氣蒸濃古鼎煙,水沉春透露華鮮。”(張元幹《浣溪沙》)沉香片經帶露的芳花蒸透之後,徹骨都是久駐不去的春意,一旦入爐焚爇,碧鏽斑駁的古銅鼎中頓時是繁蕊競綻的氣象,那蓬勃的香氛仿佛還帶著露水的新鮮,也像露水一樣明淨。
    花蒸香工藝的極致,是把一批香片加工一年,在這一年當中,逢到任何一種芳香名卉開花的時候,都拿這種花與那一批香片密封在一起蒸一遍,最終讓香片浸透四季花香。這種芳息堆疊的精品一旦炷爇於香爐內的隔火片上,過去一年四季所開過的百花的香氣便紛紛升起,仿佛在引導品香人回想才逝的時光、才逝的經曆,以致被牽動得思潮暗湧,心緒複雜:“和露摘來輕換骨,傍懷聞處惱回腸。去年時候入思量。”(張元幹《浣溪沙》“求年例貢餘香”)
    香水業
    說來也許難以相信,香水從來都不是中國人陌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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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製嬰香方帖》(台北“故宮博物館”藏)
    公元9世紀晚期,伊斯蘭世界的科學家將蒸餾工藝加以完善,製造出利用鮮玫瑰花蒸餾成的香水,這種美妙的香品及其相關製造術隨即受到其他文明的歡迎。在宋代,來自異域的天然玫瑰香水形成穩定的進口,稱為“薔薇露”、“薔薇水”、“大食水”。不過,進口貨無法滿足消費需求,於是,蒸餾技術也被引入到廣州,隻不過當時這裏沒有阿拉伯世界的玫瑰花,隻能利用茉莉、素馨代替,蒸餾而成的晶瑩香液名曰“花露”。據宋代消費者的反饋,與大食原裝正品相比,廣州高仿花露的香氣很遺憾地始終略遜一籌。
    有意思的是,中國人始終沒有引入直接將花露擦在耳邊、灑在衣上的習慣。在宋朝,無論進口薔薇露還是廣產花露,一部分用於女性美容之用,如用薔薇露梳理洗後的頭發、調濕脂粉,另外最大的功能就是用於合香,與多種香料兌在一起,形成香調複雜的高檔香丸、香餅。因此,宋詞所描寫的爐香斜嫋中,往往蕩漾著玫瑰香水的豔韻,這是今日讀者應該心中有數的細節。
    進一步的,宋代那些沒有留下姓名的天才調香師們還將蒸餾鮮花香水的工藝與花蒸香工藝結合到一起,把飽沾露水的香花與香片一起放在專製蒸餾器內蒸餾,再用蒸餾出的香液浸泡香片。這樣反複幾個回合,就可以一舉得到兩種香品:染上花香的香片,以及染上沉、檀等樹脂香料氣息的花露。
    如此帶有雙重香氣的花露會盛在小碟、小缽裏,置於香爐內,經炭火熏烤,從容揮發:“爐煙浥浥,花露蒸沉液。”(高觀國《霜天曉角》)也就是說,與今天利用香熏爐加熱香精油的方式頗為相近。從宋人詩作中可以看出,“花露蒸沉液”曾經盛放在床角落的小香爐裏,於長夜中膩芬消弭,洇潤寢帳。如此芳氣低回的夜帳內,綻放的將是怎樣的良宵呢。
    果香型合香
    宋人研發花香型香品的成績固然令人印象深刻,但其實當時的“果香係列”也非常發達。調動香氣鮮明的水果,以果液、果肉、果皮作為天然香料,配製清新活潑的合香製品,是宋人非常喜愛的製香途徑之一。可以說,花香型產品因韻息鬱豔動人,果香體係則以風調清新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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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香
    總體說,果香類合香製品就是用各種香氣強烈的果實代替鮮花,與樹脂類香料發生結合。在這一方麵,宋人於具體實踐中發明出來的種種巧法,即使僅在紙麵上讀來都惹人動心。如一款“江南李主帳中香”,是把大香梨挖去內核,裝入沉香末、檀香末,密封,然後上火蒸——這是把原料之一的香梨直接發展為盛香料的容器了。蒸過後,削去梨皮,梨肉連同其中的香末一起研碎、和勻,做成餅兒、丸兒,經過“窨”的程序後,就可以焚燒。
    又有一款“笑梅香”,把榅桲果的頂部截切掉一部分,從截麵下刀挖出內核,然後將沉香與檀香的細末填到空腔裏。再把截切下的部分當作蓋子一般重新扣合到果實之上,以麻線縱橫纏縛,接下來,則是用生麵團在榅桲果外厚厚糊裹一層。包在麵團中的榅桲果會埋入火爐的爐灰之內,用慢火緩緩煨透。最終,把麵團去除,而對烤過的榅桲果直接加以研磨,讓果肉與其內的香末混在一起,形成氛息獨特的香膏。
    實際上,宋代製香業最看重的一種香果,是今人已經基本遺忘的榠楂果。調香師們把這種香果壓榨出汁液,作為一味配料添加到合香製品中,甚至采用類似“花蒸香”的工藝,以這種果液蒸香。有一款名為“意可”的高檔香品,便是把骰子大小的沉香粒在榠楂果液內浸泡三天,然後再一起上火蒸製。
    另外,尚有一種會令我們今人極為意外的果類香料,那就是荔枝殼。它可以與麝香配在一起,搗碎成末,用蜜拌和成丸,形成一款氣息獨特的香品。不過,荔枝殼主要是作為一款輔料,加入多種配方內,以其濃烈的辛香為合香製品增添活潑的生命力。
    私房香
    若論水準最高、製品最精的製香工坊,當然莫若專為宮廷服務的皇家專設作坊。文獻中就記載,北宋宣和年間,曾經在皇宮內的睿思東閣設立香坊,專門按照徽宗的喜好研發新香型。南宋初,高宗也曾在宮內設立作坊,在他親自授意下開創新款。這兩所宮廷香坊所出的產品如“東閣雲頭”之類,“香味氤氳,極有清韻”,不僅當時被民間視為珍物,此後很長時期都是名香收藏者著意搜羅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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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左)、黃庭堅(右)
    宋代上層社會浸淫在豐富的香品世界中,也就鍛煉出對香息異常敏感的分辨力,從而格外具有這方麵的審美要求。在那個時期的士大夫生活中,焚一丸佳香,與吟詩作詞、鑒賞書畫文物、聞歌觀舞、聽琴、談禪、辯論曆史或政治話題一樣,是不可或缺的雅享之一。隨之而出現的獨特現象則是,上層社會的風流人士普遍時興研製私家配方的香品。如北宋徽宗、南宋高宗在宮中特設香坊,其實就是為了指揮製香匠人按照自己的意旨開發新香調。甚至宮中的皇妃們也會加入到這樣一場高雅的競爭中來,通過創製風味新鮮的香型,來加強自己的優勢。此外,王公大臣、文人士大夫也均以研發芬韻新穎獨特的香品為樂事,若是自家創出的某種香型及其製作方法流傳天下,那是極為得意的風流佳話。
    《陳氏香譜》就記載了一則非常優美的軼事。一次,以畫梅著稱的花光長老派人將兩幅新作送給黃庭堅,黃庭堅便與好友惠洪一起在燈光下欣賞。望著絹素上寒姿淩欹的梅影,黃庭堅不禁感歎道:畫麵如此生動,讓人仿佛真的置身初春清寒的梅林間,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花香!結果惠洪當即笑著從隨身包囊中取出一小粒香丸,焚於爐內。很快,黃庭堅當時所棲宿的舟中便有鮮明的梅花香氣輕浮暗溢。
    這一種芳韻於黃庭堅來說乃是首次體驗,絕妙的效果引他讚歎不止,見此,惠洪也就很有興致地道出了此款“韓魏公濃梅香”的來曆。原來,它的配方與工藝竟是名臣韓琦府中創製出來的成果,又由蘇軾掌握後傳授給惠洪。黃庭堅聞言不禁玩笑地抱怨道:蘇軾明明知道我有“香癖”,當年居然不曾告訴我,簡直不夠朋友嘛!並特意為這種香品易名為“返魂梅”。
    如這則事跡所展示的,宋時的風雅之士普遍熟練掌握製香的技巧,講究親自煉製合香成品,並以發明獨家秘方為樂趣。雅集之時,忽然拿出一款私家秘製的佳香,當場於香爐中焚爇起來,奉獻上無形的、然而卻直入肺腑的美感體驗,這在宋代文人聚會時是經常上演的節目,也是極能讓大家感到快樂盡興的節目。饋贈珍佳的香品,甚至傳授獨家秘方,也被認為是真摯友誼的表現。
    實際上,關於如何讓品香的體驗趨於完美,宋代士大夫並不止於研發香品,而是展開了全麵研究,比如他們發現綿紙能吸附香氣,讓香味留貯更久,於是就喜歡把冬季保暖用的紙閣、紙帳當作焚香的最佳場所,所謂“席簾紙閣護香濃”(範成大《雪寒圍爐小集》)。堪稱奇妙的是蘇軾,喜歡奇石又有設計天分的這位東坡居士利用香爐生煙的特點,竟創製了一款名為“小有洞天”的袖珍室內景觀。他為自己特別喜歡的一塊美石配了個木質底座,但特意將底座的內部做成空膛,又在座側不留痕跡地安設一道活門,然後將一隻小香爐放置在底座的膛內。同時,底座的表麵上、緊貼山石根腳的地方,開有若幹小孔。如此,暗藏於底座內的香爐一旦焚起香品,便會見到煙縷絲絲嫋嫋,從石根畔的各個孔竅中悄溢不絕,依著石體冉冉上升,宛如雲煙繚繞岩岫,隻是這細細雲絲乃是攜著幽雅的芳息,洇熏著詩人的書齋。
    據說,受蘇東坡的啟發,將天然奇石轉變成富有意境的噴香設施一時成了流行風氣,雅人們喜歡搜尋中空、帶孔的天然奇石,為之配上內為空膛的底座。這些從自然環境中發現的美石,因為內部為上下貫通的空腔、表麵散布多處竅孔,一旦在底座內部焚香,香煙便會沿著石的內腔上升,然後從各處孔竅外溢,令人自然聯想到雲煙出岫的美景。
    低端市場
    瀏覽宋人文獻,容易為其高檔香品的奢侈、精工而目眩。其實,也許更值得感歎的是,當時中低檔產品也得到充分開發,有效滿足了中等階層的日常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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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蓮花座汝窯香爐
    前麵講過,榠楂果的果汁是一種重要的調香輔料,榨汁後,當然會產生大量的果渣,宋代的調香師們居然對這些果渣也不放棄,將其與其他三種果實殘滓結合在一起,發展出一種物美價廉的香品“小四合”。小四合的配料在榠楂果渣之外,則是香橙皮、荔枝殼、甘蔗滓,成本幾乎為零。如此低成本的香品顯然意在滿足非富非貴人家也希望分享品香時尚的需求。
    這類廉價香品在當時種類頗多,讓人不能不佩服宋朝調香師們的創造精神。例如有一個利用便宜材料代替花蒸香的辦法,是搗爛橘葉,與舊竹篾片一起密封在小罐當中,在火上長時間熱蒸,然後把熏入橘葉氣息的竹片當作香料,在香爐內慢炷,據說會散發出“草木真天香”的自然清氣,效果怡人。
    廉價香品並不必然與品位低下或質量粗糙掛鉤。由於社會風氣一味狂熱追捧奢侈材料、精致工藝,士大夫群體中的有識之士針鋒相對,提出以“草木真天香”來取代複雜香型,倡導從大自然中選取最樸素的材料巧製種種足以怡悅人心的香品,於是“小四合”式的廉價香品反而得到他們的青睞。如有一款用荔枝殼、甘蔗汁、幹柏葉、黃連和成的香料,稱為“山林寒士四合香”。另外,士大夫中還特別流行將桂花加工成可以在香爐中熏爇的香料,僧人們則發明了把柏樹籽做成爐中香品的做法,也深為文人賞識。於是,在香爐內焚一把幹桂花或者幹柏籽,便是當時書齋生活中常有的情景。
    一則意外的插曲是,宋仁宗特別寵愛的張貴妃也故意采用廉價香品的策略,放棄一切貴重香料,單用鬆子膜、荔枝皮、苦楝花之類材料,配出一款“溫成皇後閣中香”。大約這一款香型格調清新樸素,在金鋪玉砌的皇宮內反而顯得性格鮮明,不僅獲得皇帝的賞識,而且流傳到民間,廣受追捧。借助美人的靈慧,低端香品像這位美人自己一樣,完成了一次由民間向宮廷的成功逆襲。
    低檔香料的發達,讓宋代人得以更加隨心所欲地享受品香之樂。《武林舊事》中記載,臨安的各大商業性酒樓中,會有各種小販、藝人滿足食客的消費需要,其中包括稱為“香婆”的老太婆,她們不賣小吃雜貨,更不賣藝,而是專門提供一項非常細化的“焚香服務”。因此,如果你是一名南宋時代的食客,隻要帶上現錢就可以出門。到了酒樓裏,你可以買到一切服務,包括買到一爐香!你招呼一聲,就有香婆為你捧上準備好的小香爐,爐裏的香灰、香炭、香餅、香丸等等都已經由她收拾妥當。你在一縷香嫋中盡情享受浮生一刻,然後付賬離開,其他都不用操心,就像桌上的碗碟會有店小二收拾一樣,那小香爐也自然會由香婆收走。
    不難理解,這樣的焚香服務之所以應運而生,低檔香品的供應一定是前提。香婆們所提供給客人的焚香之品,即使不是如“小四合”那樣的材料簡陋,也不會離之太遠。了解到宋人對於低檔香品的著意開發,那個時代整個社會大肆焚香的風氣,才變得容易理解。
    從無論哪一個層麵說,宋代都是香文化的高峰時代,此後,盡管品香的風氣在中國上層社會始終存在,但始終難與兩宋時代相媲美。大約在明代,興起了新的風氣,那就是把沉香等天然樹脂香料劈成小片,直接入爐焚爇,不再進行“合香”環節的加工。這一做法傳入日本後,沿襲到今日,所謂“香道”大致局限於炷賞單純的原生態香片。然而,如果在宋代的士大夫麵前這樣焚香,那他肯定會對香品的粗樸、香氣的單調無趣感到詫異,感到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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