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5日 星期三

經紀人,演藝圈需要,收藏界需要嗎?


在西方國家或者是中國台灣,收藏經紀人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了。有志於投資藝術品市場的企業家,往往會聘請收藏經紀人或收藏經紀人團隊,專門為其鑑定購買藝術珍品。經紀人從中抽取相當於藝術品價格10%的佣金。所以往往發生這樣的情況:在一場拍賣會上,出現了一位收藏經紀人,很多參拍者退卻了,因為他們知道這位經紀人代表著怎樣的一位有實力的企業家。但收藏經紀人在中國內地似乎被有意地遺忘了。高阿申告訴本報,現在內地有影響的經紀人恐怕也就是馬未都和翟建明兩位。他們時常受企業家之託在全世界範圍內幾十萬幾百萬地購買有升值潛力的藝術品。憑藉他們公認的眼光和誠信,獲得企業家的信任。馬未都和翟建明只是特例。在這個經紀人已經滲入許多領域的國家,唯獨收藏界依然將經紀人擋在門外,這個現象引發了高阿申等一批鑑定家的深思。
作為擁有全國知名度的瓷器鑑定家,高阿申經常被一些企業家請去鑑寶。但他總是看到一屋子一屋子的假古董,這時他就要想怎麼告訴眼前這個倒霉的企業家“你受騙了”。可實際情況是,無論表達如何婉轉,那些老闆收藏家都是快樂不起來的——用真古董的錢買了假古董,能快樂得起來嗎?於是,高阿申就難免要思考,企業家們為什麼想不到請一位收藏經紀人呢?
經紀人,演藝圈需要,收藏界需要嗎?
收藏家心理:與其請人看不如自己看。與西方國家不同,中國涉足收藏領域的企業家似乎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於是他們寧可親自出馬鑑定,也不屑於請經紀人。因為崇尚親自看,所以社會上面對企業家招生的藝術品鑑定研修班便生意興隆。有不少企業家希望通過交幾萬元學費,上十幾堂課,就可具備辨別真偽的火眼金睛。
“現在聰明的收藏家還是少,許多是自作聰明。”高阿申意味深長地說。那些“速成”的企業家鑑定者是注定要被藝術品市場這潭渾水打蒙。所以才會有買來一屋子一屋子的假古董的慘劇發生。而且可怕的還不僅止於此。高阿申告訴本報,還有老闆藏家將生意場上的投機心理帶到收藏領域,在真偽還辨別不了的時候,就一心想著如何“撿漏”。“有人說,買100件中只要有1件是真品就賺了,其實那1件的可能性都不會有。”高阿申說:“一心想'撿漏',只會被別人撿了漏。”
其實說到底,還是企業家們對於金錢的盤算在作怪。高阿申說,如果專門僱傭一個收藏經紀人,那麼按照行規,佣金是藏品價值的10%,而如果臨時請專家“掌眼”,塞給每位專家平均幾千一萬也就夠了。可正如高阿申之前在接受本報專訪時所指出的那樣,現在不懂裝懂、知假說真的“偽專家”太多,所以上當依然是難免的。
收藏界前景:收藏經紀人呼之欲出
近年藝術品市場強力復甦,大批老闆藏家蜂擁而入,此地儼然成了繼房產、股票之後第三大投資熱土。高阿申為本報記者提供了一些數據:去年全國6家成交額超6億人民幣的拍賣行,總成交額近92億。可1993年,北京文物市場的2188件拍品,總共也才拍得300萬元。17年差別如此之巨,足見此地的前景。而且高阿申斷言,“就文物不可再生的特性而言,絕大多數器物的價格仍被低估了,它應當更值錢,還有極大的升值空間。”
由此來看,更多老闆藏家的湧入,是大勢所趨。但這是否又意味著有更多“一屋子假古董”的悲劇產生呢?高阿申認為,企業家要想做“快樂的收藏家”,僱傭收藏經紀人這環是繞不過去的。在高阿申看來,一個理想的老闆藏家,應該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精妙有宏觀的把握,知道成化的鬥彩、萬曆的五彩和康熙的青花等都是絕品,他指出方向,至於具體鑑別購買,則放權交由收藏經紀人辦。
當然,此事並非藏家想明白就夠了,還涉及到製度建設。比如誰可當收藏經紀人,是否要建立准入制度。由此,又有誰有資格考核收藏經紀人。
經紀人,演藝圈需要,收藏界需要嗎?
高阿申簡介
高阿申,祖籍山東蓬萊,1949年生於上海。1969年上山下鄉,1983年回滬。1991年起在上海東台路經營古玩,藉此開始收藏古董。
上世紀80年代他收藏到一枚稀罕的商朝銅鏡,於2005年5月20日捐給上海博物館。2006年,高阿申名字被鐫刻在上海博物館底樓大廳捐贈文物的金字榜上。
1989年以來,他致力於古代瓷器收藏與研究,收藏中國歷代古瓷器一千餘件。從1998年起開始著書立說,先後有《賞陶識瓷》、《瓷器收藏實鑑·香爐、文房用品》、《瓷器收藏實鑑·瓶、罐》、《瓷器收藏實鑑·飲食器》、《說罐論缸》專著問世。至今他的學術著作及論文已達上百萬字。
經紀人,演藝圈需要,收藏界需要嗎?
2009年,高阿申步入了花甲之年。這位與共和國同齡的瓷器收藏家,二十餘年來,積累了上千件古瓷器,藏品幾乎涵蓋了瓷器歷史的各個時期。走進他位於五原路的舊式洋房公寓,就彷佛走進了家庭瓷器博物館,各色古瓷佔滿了櫃子、書架甚至衣櫃。生活上省吃儉用的高阿申,經濟上算不得是個富人,但“愛物不愛錢”的他,用執著的信念壘起了一座瓷器收藏的高峰。出手穩、準,內心忌貪高阿申至今記得,1989年春天,為裝飾傢庭,他花了99元人民幣從瓷器商店買回一件景德鎮新燒的仿鈞紅釉花瓶。時隔不久,他參加上海東海拍賣行的拍賣會,在無人競拍的情況下僅用50元人民幣就拍回一隻造型、尺寸都與仿鈞紅花瓶相似的清代康熙郎窯紅釉瓶。他簡直不敢相信:真品的市場價竟然只有現代新燒仿鈞紅花瓶的一半!
這讓阿申敏銳察覺到古瓷收藏的機遇,並立即捕捉。在這一年內他成為多家拍賣會的常客,連續用50到100元不等的低價買進了二十幾件相當不錯的東西,這也為他日後的古瓷收藏打下了基礎。
1992年,高阿申碰到一隻罐底署青花款“大明嘉靖年制”的白釉罐,此罐肩部暗刻一圈如意紋,頸部暗刻一圈雙線仰蓮瓣紋,腹部暗刻五爪雲龍紋,接胎痕凸顯。當時凡見過這只罐的瓷友都認為是贗品,一位前輩甚至對高阿申說:“這類仿品景德鎮多的是,你喜歡我可以給你拉一卡車!”高阿申的愛人和在場的朋友都極力勸阻他“勿買”,但他依據豐富的知識和準確的判斷,力排眾議,沒有讓這難得的機遇從面前滑過。當年“走眼”的人現在弄明白了:這隻白釉罐是明代嘉靖官窯器,並且願出十倍的價錢請他轉讓,但他依舊是那句“愛物不愛錢。”
高阿申說,搞收藏,不能賭,不能貪。“有些人收到過好東西,但是因為別人出了更高的價,他貪圖利益脫手了,就留不住好東西。還有一種狀況是在看東西的時候,感覺可能是件絕好的東西,這時候,內心產生貪念的話,很可能就會看走眼。”而高阿申正是因為不賭不貪,所以才留住了不少好東西。
既要懂真,也要懂假高阿申把自己鑑定瓷器的切身體會概括為三點:“讀懂書”、“看透物”、“理清線”。
經紀人,演藝圈需要,收藏界需要嗎?
“讀懂書”就是指了解與古瓷相關的理論知識;“看透物”就是從本質上認識客觀事物——古瓷真器和仿品的本質特徵;“理清線”則是要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側面和不同的層次上,來探求和掌握古瓷的相關特性、共性和規律性。
在這三者關係中,高阿申認為“看透物”是第一重要的,即以古瓷標本為學習古瓷知識的根本依據;以古瓷標本為檢驗書本理論正確與否的唯一標準;以古瓷標本為認識和掌握古瓷相關規律的工具。同時,對日新月異、步步逼真的現代仿品的了解和掌握也是“看透物”的另一個方面。
高阿申說:實踐出真知,想要煉就一雙能辨別真偽的“火眼金睛”,就得經常接觸實物。“實物”包括真假兩種,不能偏一;“接觸”是指看、摸和比較,尤其對贗品動態要有“與時俱進”的眼光,做到心中有數。在此基礎上,再帶著問題讀一些專業書籍,使感性認識不斷上升為理性知識。如此,古瓷的斷代與求真,就會得心應手。
隨著科技水平的不斷提高,現代贗品也做得越來越“真”。這些年,景德鎮成了高阿申經常跑的地方,他曾經為確定一件東西的真偽,先後三次赴景德鎮,他“要看看那裡做仿品的技術有沒有達到那個水準,某些特徵是不是做得出來。”
對於高仿品的辨別,高阿申認為,目前還是更多靠眼力,而不能完全依賴儀器鑑定。“用儀器來鑑定,可以排除感性的因素,當然很好。但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古瓷器的標本還不夠全,數據庫不完整,而且有些標本也存在著被污染的問題,會鬧出一些令人苦笑不得的結果來。”
高阿申每星期至少要瀏覽市場一圈,看看仿品上有何新花招、新技能出現。他說“識假必須懂假,才能真正知真,才可以與時俱進。”
經典書要熟讀如今,民間收藏熱度不退,各路專家分外吃香,各種書籍也在書市氾濫。對此,高阿申直言,有些專家,專業程度實在可疑,而大量充斥市場談收藏的書籍也是良莠不齊。初涉收藏的民間愛好者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誤導。對於目前“專家”滿天飛的現象,已經有人提出要來個現場“考核”以辨真偽。
高阿申說:“要讀一些真正的好書,譬如,耿寶昌的《明清瓷器鑑定》、馮先銘主編的《中國古陶瓷圖典》、中國矽酸鹽學會編的《中國陶瓷史》及陳文平的《中國古陶瓷鑑賞》都非常值得通讀。總之,經典的書要熟讀,裡面囊括了歷朝歷代的標準器。”
曾經有一個無錫的收藏愛好者輾轉找到高阿申,請他為自己的一件元青花瓶掌眼。此前,他已經帶著這個瓶子跑了好幾個地方,找專家鑑定。有專家說這件東西不對,也有專家說這是真品,還出具了簽名的鑑定證書。這樣的“專家”眼下還真不少。
經紀人,演藝圈需要,收藏界需要嗎?
無錫人登門拜訪前,有熟人跟高阿申打了招呼,稱“這位藏家比較固執”。在家裡,高阿申拿出了六七件自己收藏的元青花給這位客人看,讓他自己比較。高阿申說,“一件真品會有它自己的特徵,它能證明自己有多大年紀了,是出自哪個窯口的。”看了高阿申的藏品這位無錫客人不吭聲了。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真品贗品放在一起比較,差別立現,來訪者心服口服……
搞收藏二十多年,而今的高阿申,經常會被人請去鑑定真假。有時候,請他去看的並不是他自己最熟悉的瓷器,而是古陶,這時候,他會告訴對方,古陶我不是最在行,我的意見僅作參考。
“把假的東西看成真的,是有害;把真東西看成假的,是有罪!”一句話,道出了身為鑑定家的高阿申強烈的歷史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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