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故宮成化藏瓷軼聞之四：疑案

在2003年夏秋台北故宮成化藏瓷特展中，有一處展櫃中的三件展品顯得有點特別——

花卉款鬥彩寶蓮撇口盤
編號：珍一九0之6，院1811箱，8738號；高
4.9公分，口徑22公分，足徑13.3公分。
盤內素白，口緣打一青花圈。盤外壁繪八朵連枝寶蓮紋，朵朵花卉輪廓皆相同；花瓣與花心以紅、藍、黃交錯使用，使花朵產生不同的色澤變化，大葉片均分於花間，綠彩釉濃鬱。圖文雖簡單，由於色彩的運用，產生了畫面的豐富感。圈足內底中央有約2公分的深色褐彩釉方塊成為花心，再圍以黃花瓣，伸枝展葉，皆以黑彩畫輪廓，葉填綠彩，使整個圈足內底成一枝獨秀。

這塊盤子的奇異之處在於：
1.圈足內底中央2公分的深色褐彩釉方形花心，在整體紋飾中顯得極不協調，而且其色料、畫意與盤外壁之彩繪紋飾皆有明顯差異，所以，此方塊和圈足內底的紋飾均應為後加。
2.明中期這樣的花款極其罕見。
3.由於這個褐彩方塊彩釉厚，因而無從得知彩釉下是否有原款的存在，以X光拍照，無法照出彩釉下是否有字跡。
和這盤子的形制、尺寸、紋飾相似的還有一塊—— 
編號：珍一九0之8，院1811箱，8739號  ，高4.9公分，口徑22.4公分，足徑13.5公分。
圈足內為同樣的彩釉花款。

這兩塊盤子圈足內的花款，十有八九是後加的，既然是後加的，它必定是為了掩飾什麼，以褐彩方塊的形狀來看，似乎是為了掩蓋一個原有的款識，那麼，原有的是一個什麼款呢？

為了便於推測，我們不妨回顧一下一段曆史—— 明武宗（正德）於公元1521年3月病死後，由於武宗沒有留下子嗣，又是單傳，因此皇太后和內閣首輔楊廷和決定，由最近支的皇室、武宗的堂弟朱厚熜繼承皇位，第二年改年號為嘉靖。 嘉靖帝繼位之初，下詔廢除了武宗時的弊政，誅殺了佞臣錢寧、江彬等，使朝政為之一新，不過不久以後就爆發了“大議禮之爭”，這也是明朝最著名的政治事件。 早在嘉靖皇帝由藩邸進京的時候，未即位的嘉靖皇帝與朝臣們就因迎接的禮儀發生了爭執，結果以朝臣的妥協告終；緊接著，嘉靖皇帝的生母進京，又發生了類似的事情，最後朝臣又作了讓步。這兩件事可以說是議禮之爭的導火索，從嘉靖皇帝主觀來講，他從外藩即皇帝位，對朝廷的舊臣並不十分信任，而且他不希望以過繼給孝宗（弘治）皇帝當養子的身份來入繼大統，因此他要求追封自己的親生父親為皇帝，這對標榜尊崇先師孔子禮教的大臣們來說是無法同意的，眾大臣表現得空前團結，反對的奏章壓得嘉靖喘不過氣來。就在嘉靖準備讓步的時候，一個叫張璁的人站了出來，幫了嘉靖皇帝一個忙，他寫了一篇文章，為嘉靖皇帝追封自己的父母找了許多理論依據，而且引經據典地批駁了群臣的觀點。嘉靖皇帝看後深受鼓舞，張璁也得以加官進爵，成為“議禮派”的首領（當時的反對派被稱為“護禮派”）。 由於嘉靖皇帝的支持，朝中“議禮派”的隊伍也在不斷擴大，雙方的鬥爭日趨激烈，經過幾個回合的你來我往，終於爆發了“血濺左順門”事件—— 由於“議禮派”逐漸佔據上風，“護禮派”群臣決定集體向皇帝進諫，於是包括九卿23人、翰林20人、給事中21人、御史30人在內的二百餘人的龐大隊伍，集體跪在左順門外，哭聲、喊聲震天。嘉靖皇帝派人將為首的幾個大臣押入監獄，群臣情緒更加激憤，左順門前出現騷動。嘉靖皇帝殺心頓起，將134人逮捕，86人待罪，一時間錦衣衛從四面八方圍來，左順門前刀光劍影、血跡斑斑。 左順門事件以皇帝的勝利、護禮諸臣的失敗而告終，嘉靖帝終於如願地將父親追尊為睿宗，並將神主入太廟，列於武宗（正德）之上。通過這件事，嘉靖皇帝不僅實現了追封自己父親為皇帝的願望，而且樹立了新皇的威信，開始了他的專制統治。

在這樣一種背景之下，景德鎮瓷器的製作是否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我們可以看到，成化之後的弘治、正德兩朝，並沒有繼承成化窯風格鬥彩的燒造，推究原因，一則成化鬥彩需多次入窯，成本昂貴，弘治時國家經濟已逐漸衰退，大臣們也一再請皇帝節省用度。另一則是這些屬於成化時期的“奇巧之物”，對弘治帝而言，則是不愉快之物，所以，瓷器的燒造，不以成化鬥彩為樣本。但是到了嘉靖，卻出現了類似成化窯風格的鬥彩，在故宮藏瓷中，一些嘉靖窯鬥彩，其構圖、紋飾、造型都取自成化窯，再加以組合變化，這類藏品佔有一定數量。

綜合這一時期嘉靖窯鬥彩所具的特點是：胎黃帶灰，青花色淡呈灰暗，線條細弱，彩釉薄且不明亮，與成化窯鬥彩有明顯差異，這表明景德鎮經過了弘治、正德，到了嘉靖時期，其所採用的青花、彩釉料與成化時期已然不同。
根據上述“青花色淡呈灰暗”、“線條細弱”、“彩釉薄且不明亮”的特點，我們可以推測以上這兩塊“花卉款鬥彩寶蓮撇口盤”圈足內的花卉以及方塊彩釉，系嘉靖時所加；而外壁的花卉紋飾則為原盤所有，原盤則為成化時所製。至於褐彩方塊下面是否原本有款、原有的是什麼款識，我們就不便妄斷了。
我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推斷，佐証之一，因為還有同樣形制、尺寸、紋飾的“花卉款鬥彩寶蓮撇口盤”，是署嘉靖款的—— 



嘉靖窯鬥彩寶蓮撇口盤
編號：律一六二10之3院1536箱  15319號 高4.9公分  口徑22.2公分  足徑 13.5 公分
與前兩件花卉款鬥彩寶蓮撇口盤之造型、釉色、彩釉都相當接近，但盤外壁之花卉黃釉彩及葉之綠彩釉均不均勻。嘉靖雙方框六字款。盤內有使用痕。
有一個現象值得注意：在故宮藏瓷中，有一批嘉靖仿成化的鬥彩物件，其中幾件燒成後，底款有被磨除的痕跡，不知何時被磨、為何人因何故去磨？

這確實是一個疑案。
但我們可以推測的是，嘉靖窯的這一批鬥彩作品，應是在嘉靖帝努力將自己與成化帝做正統接繼的時期所製作，或者確切一點說，應是在嘉靖三年完成獻皇帝稱皇考、聖母稱皇太后與成化帝直接傳承的帝係安排時期所燒造。這一批嘉靖窯及成化款的鬥彩瓷無論其式樣、彩釉、紋飾都只是藉成化瓷的“影子”而已，並非如萬曆之後，因其價貴而“仿”，這是它的可愛之處。、

曾看到網友有一塊成化款的鬥彩寶蓮撇口盤，不禁讓人生出無盡遐思——